双丰巴扎的烟火味

在新疆，赶集被称作“赶巴扎”。我所居住的铁门关市双丰镇的巴扎日恰逢周末，这天，住在周边的老老少少会纷纷走出家门，提着篮筐、拉着购物车，约上二三好友，向巴扎汇聚而去。

巴扎位于一片空旷地上，设了东西四排、南北两排地摊，客商多时，商户门前也摆满了摊位，一片花花绿绿的遮阳棚，好不热闹。远处更是车水马龙，熙来攘往，坐贾行商，比比皆是，所售之物五花八门，别有一番情趣。

平日里，这片空地是寂寞冷清的，太阳晴好时有几个白胡子老人晒着太阳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。小狗四处游荡，突然不知被啥吸引，一路小跑离开……然而一周一次的巴扎日，使这儿的寂寞冷清一扫而空，热闹的人群和琳琅满目的物品使平静的日子突然出现了一个小高潮。

图片来源：小红书@物言seven

每逢巴扎日，我总会到巴扎上转一转、看一看，哪怕什么也不买，就在那里漫无目的地走一走，也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。

这天清晨，满载着牛羊肉、衣服鞋袜、糕点水果的车辆相继开进空地，热闹的气氛也随汽车、摩托车、电动三轮一点点运来。做生意的大哥个个是驾车好手，左拐右转将车准确停靠在摊位前，卸货、摆货一气呵成。巴扎上很快开始人头攒动，商贩摆起了摊子，或是支起简易的小桌子，有的干脆就放在地上，等着太阳高升时迎来人流高峰。

巴扎不像城市里的市场那样精细地分门别类，各种摊点和货物几乎是混合在一起展示的：卖水果的边上有摆放衣服鞋袜的，五金杂货边有卖糖炒栗子的，卖花的摊位边上则摆着首饰玉器……完全是兴之所至的摆法，逛的人像在猜盲盒一样。当然，民以食为天，巴扎里最多也最受欢迎的还是吃的东西，放眼望去，有石榴、砂糖橘、火龙果等五颜六色的水果，还有巴旦木、卤牛肉等各种干果小吃，各种平时不常吃或不常见的吃食，这会儿都扎着堆摆在眼前，让人有些犯选择困难症。

图片来源：小红书@物言seven

巴扎上少不了羊肉串，烤肉摊子前总是围着不少人。烤羊肉的老板麻利地将鲜嫩羊肉肥瘦搭配穿在特制铁钎上，每串五六块肉，一边熟练地翻动着肉串，一边撒上精盐、辣椒粉、孜然等佐料，同时亮开嗓子唱歌一样叫卖：“哎——羊肉，羊肉，香香的烤羊肉串！不香不要钱！”那诱人的香味与他的叫卖声一样，传到很远很远。

巴扎上最吸引人的是一个卖公婆饼的小摊位，他家的公婆饼颜色金黄，样子漂亮，看着就让人走不动路。卖饼的是一对小夫妻，女人装束整洁，头戴一个漂亮的发罩，手上套着一次性手套，麻利地揉着面团。只见她把面团一揪、一铺，把肉末和蔬菜调和的馅均匀抹在面饼上，再一卷、一摁、一拉，就做成了一张薄饼，随后麻利地放进平底油锅。她不怎么说话，俊俏的脸上总漾着笑。男人戴着厨师帽和口罩，动作熟练且轻柔地翻着饼，像在烤制一件件艺术品，不时夹起煎好的饼放进一个干净的小竹筐里。看到顾客从纸袋里掏出饼迫不及待地咬起来，他微微点头，一副很有成就感的样子。公婆饼的摊位前总排着长队，成了巴扎上一道别致的风景线。

聚集人数最多的还是菜摊。新鲜油绿的菠菜、顶花带刺的黄瓜、鲜嫩粉白的莲藕十分吸引人眼球。淳朴的农户们忙中偷闲，将自家种的胡萝卜、白萝卜、大白菜、板栗南瓜等拿来售卖，不顾卖相，带着泥土成堆地摆放在地上。拥挤的人群中不时有人把这些抢购来的绿色蔬菜装进小推车，然后又心满意足地赶往下一处。

孩子们对那些鸡鸭鹅、牛马羊等家禽家畜自然不感兴趣，对青菜萝卜之类的蔬菜也无意问津，只对好吃好玩儿的感兴趣。柿饼、麻花、冰糖葫芦摊位前，往往是他们流连最多的地方。

巴扎最热闹的时候是正午，千家万户的电动车、小轿车都汇拢来了，路上交警忙而不乱地维持着秩序。吆喝声、还价声、说笑声和小孩的吵闹声此起彼伏。

忙过秋收的农户们开心地逛着，一位大哥正给人说：“今年棉花收成好，挣了30万元。”一些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的老头儿老太太，吃过早饭之后，便悠哉游哉地晃到巴扎去，即使什么都不买不吃，也乐呵呵凑个热闹。最忙乎的就是家庭主妇了，她们推着小推车，按照购买计划东奔西跑，微信扫码支付，一家家买不停，直到袋子被塞鼓了，才有空坐下来喘口气，在小摊上吃碗羊肉抓饭，顺带来两串烤肉。

走过一个卖水果的摊前，见摊主正低头忙着收摊，我问：“这就准备收摊了？”摊主开心地答：“就剩下一点葡萄了，5块包圆，要吗？”我买了，他一边帮我装葡萄，一边感慨：“今天天气好人又多，卖得不错。”

黄昏时分，天逐渐凉下来了，赶巴扎的人群才沿着道路各自走向家的方向。看着这场景，我想起杨牧的诗句：“羶香伴着微微的尘土/弥漫着夏夜不眠的营生/炉火宛如远古的篝火/隐现在这遥远的边城/这是一个充满了烟火气的地方/有着人间一切的快乐和热闹/它是一场流动的盛宴/是在星光下/荒漠边/绿洲人抵挡寂寞的地方。”

我爱这充满烟火气息的双丰巴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