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南日报｜一身正气 两袖清风——追记湘阴县人民法官李拥军

一身正气两袖清风

——追记湘阴县人民法官李拥军

湖南日报·新湖南客户端记者 徐亚平 张璇

“李拥军走了。”时隔1个月，大家始终不愿接受这个事实。

同事们难以相信，工作起来不知疲倦的李庭长，身体一直背负病痛；亲人们心如刀绞，走出农村、努力追梦的军伢子，再难实现心中抱负。

李拥军生前，常说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的法律工作者。其实,20多年里，他从书记员干起，最后任职湘阴县人民法院民事审判庭庭长，已是基层专注审判的员额法官。

两袖清风留本色，一身正气傲湖湘。2月21日，李拥军走的那天，天空飘起大雪，一片一片飘落在他回家路上，正如他走过的44年人生，洁白无瑕；前来悼念的人挤满乡间小屋，当泪水模糊双眼，衣着法袍、敲响法槌的他依旧清晰可见。

也许，他已远去，却活在人们心里。

“我是鬼门关走过几回的人”

得知老同学李拥军去世的消息，胡兰强忍悲伤，翻出许久未打开的同学录。那一年，李拥军18岁，坚定地写下想考公安院校的愿望，最终梦圆“湖南省人民警察学校”。

1998年，李拥军学成回乡，进入湘阴县人民法院工作，分配在偏远的岭北人民法庭当书记员。工作几年，李拥军深感理论知识欠缺，他通过自考本科，在职攻读湘潭大学法律专业。

司法考试难度大、通过率低，备考时，30岁的李拥军迎来女儿恬恬的出生。每天下班回家，他常常一手抱娃一手拿书，读至深夜，女儿也在臂弯里甜甜地睡着。当年，李拥军以超过全国合格分数线40多分的高分，跨过这道法律职业的“门坎”。

2002年，李拥军在送达文书的路上遭遇车祸，导致颈椎错位，植入钢板固定后，他再也无法做扭头的动作。2010年，李拥军心脏病突发，做手术更换了机械瓣膜，需要每天吃药治疗。长此以往，李拥军变得身材消瘦。

他的人生，总是关关难过关关过。直到2022年2月21日15时35分，李拥军因脑溢血深度昏迷，送医抢救无效。这一次，他再没能醒来……

同事整理李拥军的遗物时，发现了一抽屉的药盒。法官助理徐颖顿时泪湿眼眶：“李庭长安慰身边生病的人，有时说‘我是鬼门关走过几回的人’，但他平常工作起来精力充足，我们都以为是开玩笑……”

李拥军走后，62岁的程清华哭着来到法院。去年5月，程清华的继子欲将其逐出家门，不懂法律的她哭求着主办法官李拥军帮忙。“李法官说不要心急，先收集证明我和老伴合法婚姻的证据，又告诉我可以申请法律援助律师出庭应诉。”一审二审判决后，花甲老人最终老有所居。

“院里考虑到拥军身体不好，想调他去轻松一点的岗位，他从不要求特殊对待。”院长张猛说，当地方法庭急需经验丰富的法官坐镇，他没有一句怨言，只身前往；民事案件大多证据繁杂、争议较大、上诉率高，基层群众缺乏法律知识，李拥军始终用心倾听，耐心解答，专心审判，至今没有收到任何当事人和律师的上访和投诉。

“我依法办案有底气，不怕他们闹”

随着时代的发展变化，法律也在不断完善。为了方便随查随取，李拥军在办公室专门放置了一张小矮桌，上面堆放了60余本司法类书籍。桌上，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合同编理解与适用》翻到了第18页，书角微微卷起；工作备忘录密密麻麻，3月有18个与案件有关的待办事项，时间最远已排到了4月份。

城南法庭庭长张风光与李拥军共事10多年，两个人中谁遇到复杂案件，总是第一时间找对方聊天探讨。张风光说，有一年在办理某纸板厂企业改制案件期间，曾有多个当事人一起找到李拥军，威胁他：“不把征拆款判给他们，就上访找他麻烦。”

“我依法办案有底气，不怕他们闹。”李拥军通过严审证据、深入走访调查、认真用法，对其不合理的诉讼请求不予支持。

忠于法律，公正司法。近5年来，李拥军独自承办或参与审理案件1074件，曾多次荣获县政府嘉奖、全县优秀政法干警、全市法院优秀法官荣誉。

李拥军的底气，还来自于他是个“立得住”的人。“案件审理期间，我和我的委托人都担心，对方代理人与李庭长很熟……”湘阴县新潮法律服务所法律工作者符德安回忆道，与李拥军初次打交道还有些担忧，但从庭审组织、庭审发问、辩论焦点的提出到裁判结果，李拥军都是以事实为依据、以法律为准绳，努力做到公平正义。

小时候，父母言传身教，告诉李拥军：就算是一根火柴棍，都不能拿别人的。身为法官，李拥军深知自己工作的重要性，他从不接受任何工作宴请，有人送礼总是“拒之门外”。有亲人找他问询，他推辞说自己只是法院的一名普通干警；同学请他帮忙，他解释说现在的法官都很负责公正；当事人送来“好意”，他当即黑脸，态度冷漠。

2009年，李拥军在湘阴农村的老家要被拆迁，他立马回家说服父母，反复强调自己是公职人员，为了地方经济发展，要带头签字拆房。乡亲们都说他傻：“大家都在争取更高的拆迁款，他硬是话都不多说一句就签了。”没多久，老房子如期拆除，李拥军留下旧门窗和旧家具，住进了“新房”。

“禁止酒后开车、打牌赌博、娱乐场所玩乐”——这是李拥军笔记本上着重标记的16个字。他是有着18年党龄的党员，工作和生活都严于律己，永远闪耀着共产党员的光芒。

“案子不快点解决，我和当事人都心里着急”

读大学之前，李拥军都生活在湘阴县一个叫做紫花村的地方。“小时候军伢子身体好得很，无论刮风下雨，读初中、高中都是自己骑单车去学校，一来一回每天要骑1个多小时。”父亲李南方哽咽地说着，眼睛里布满血丝。儿子过世后，老伴每天醒来总会流泪，而他总是深夜睡不着觉，一个人偷偷翻看照片。

过去，夫妻俩知道儿子工作忙，他们每周只期盼着星期五快点到来。等到那天临近下班时，李南方小心翼翼地按开微信对话框，发送一条语音——“军伢子，你今天回不回来吃晚饭？”

尽管从法院回家的路，开车只要20余分钟，但很多时候，包括去世前的最后一个周末，李拥军的回复都是“辛苦您了，晚上不回来”。

李艳怎么也想不到，两个多月前的春节，竟是她和弟弟的最后一面。“我们总劝他工作不要那么拼命，可他总是说‘案子不快点解决，我和当事人都心里着急’。”李艳说，暑假她把侄女恬恬接到广州，弟弟每次去接女儿回家，从不逗留几天游玩，总是买第二天的车票赶回去工作。

“你安心走，爸爸妈妈、你的妻女，我们都会照顾好的……”在李拥军生命的最后时刻，李艳哭着对弟弟承诺道，“他的眼角留下了眼泪，我们都明白，他有多舍不得家人和自己热爱的工作。”

李拥军的追悼会上，跟着他办案4年多的法官助理孟桂芝手持悼词，声泪俱下。她回忆自己最初工作时，总是容易感冒生病。李拥军叮嘱她，要多练俯卧撑帮助强身健体，还细心告知她，哪种感冒药对哪种感冒症状治疗有效。

“我们做事出了错，他出面一力承担；有当事人无理取闹、恶意辱骂，总是他应对解决，避免我们受伤害。”孟桂芝说，遇到难办的案子，他找来大量的相似案例，发给大家参考学习；当与他办案意见相左时，大家可以畅所欲言，在讨论交流中得出最正确的观点。在民事审判庭这个大家庭里，李拥军像一个大家长，是永远挡在他们前面的人。

三月春暖，阳光照进湘阴县人民法院409办公室，洁净如新的法袍还挂在原处，桌上还留有半杯未喝完的水。大家心里都觉得，李拥军走了，但他还在……

(父亲李南方坐在李拥军的办公桌前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