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凡读字丨知之为知之，你知“之”吗？

     “之”字，古文中使用频率最高的字之一。

     《説文解字》：

       之，出也。象艸過屮，枝莖益大，有所之。一者，地也。凡之之屬皆从之。

       翻译过来就是说：之是长出的意思。像植物过了发芽的阶段，枝茎日益茁壮，有所扩张。字形底部的指事符号“一”，代表地面。所有与之相关的字，都采用“之”作边旁。

图1：小篆的“之”字

       从上文可见，《说文解字》解的是小篆的“之”字（见图1）。字形上看，确实像从地平线上长出来一株茁壮的植物。可是，当我们看到“之”字的甲骨文的时候，就会发现小篆的字形和甲骨文有很大的不同（见图2）。

图2：甲骨文的“之”字

       仔细看甲骨文的“之”字，它地平线上面的这个符号代表了“脚”，表示脚踏在地平线上。什么意思呢？地平线代表起点，脚踏在地平线上，就是从起点出发到某地去的意思。比如《史记 • 项羽本纪》中的“之沛公军”，就是“到沛公的军营里去”的意思。成语“不知所之”中的“之”也是到哪里去的意思。

图3：甲骨文的“自”字

       再看看“自”字甲骨文的写法（见图3），其实就是人脸上鼻子的造型。我们现在还有这样的习惯，常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，表示强调自我。古汉字中的人称来源，体现了古人的自我中心意识。所以，脸部的正中央为“自”，即鼻子，也指第一人称“我”。而脚趾所指的就不是“我”了，而是“我”之外的其他一切。所以，“之”字又引申为代词。比如，柳宗元《童区寄传》中所写“之虚所卖之”，第一个“之”是到某地（虚所）去，第二个“之”则是代词“他”的意思。后来，“之”不但代指“他”，还代指除“自我”之外的一切事物，比如“操之过急”“求之不得”“取之不尽”“言之有理”等等。这就是为什么“之”字在古文中应用广泛的缘故。

图4：“之”字金文、石鼓文、小篆的写法

       再到金文的“之”字（见图4左），写法上就有了变化，有点不像“脚”的符号了。这可能是古人认为用脚趾来指别人总显得不够友好礼貌吧，所以，“之”字翘着脚趾的脚板形状开始变得含糊不清了。再到先秦时期，“石鼓文”中的“之”字（见图4中），干脆就写成了“从地上长出的植物”的模样。秦统一文字后，“之”字就成了标准的小篆体（见图4右），脚板的形状彻底消失。

图5：《张迁碑》中的隶书“之”字（左），《华山庙碑》中的隶书“之”字（右）

       隶书直接继承了篆书的写法（见图5左），不过字形由长变成了“扁”。再看《华山庙碑》中的“之”字（见图5右），可能是为了写得更加便利，中间的竖画变短，而左右两笔，变成了相呼应的两个“点”，这就为下一步的变形奠定了基础。

图6：东汉末年《曹全碑》的“之”字（左），唐代颜真卿《多宝塔碑》的“之”字（右）

       东汉末年《曹全碑》的“之”字（见图6左），原本中间的“竖画”彻底变成了“点”， 和我们今天看到的字基本接近了。而在唐代颜真卿《多宝塔碑》中，“之”字的写法直接借鉴了隶书的写法，不同的是笔画形态变成了方圆兼济，字形由扁变方了。

图7：魏碑（左）和颜真卿《家庙碑》中的“之”字（右）写法

       再看看魏碑和颜真卿《家庙碑》中的“之”字写法（见图7），和我们现在写的就没有什么区别了。需要说明的是，这种中规中矩的写法是重大场合才用的，人们私下里交流不是这样写的，这样写太慢了。

       文字的变化，基本上都是本着“便利”的原则，一步一步演化的。当然，也不排除后来有些字越来越复杂，那是另有其他方面原因的。那古人日常交流会怎么写“之”字呢？

图8：行书的“之”字

图9：草书的“之”字

       人们日常交流使用的是行书（见图8）和草书（见图9）。行书和草书可以随心所欲，可以在大家达成共识的范围内任意夸张变形，这样就增加了很多书写的乐趣。由于“之”字的应用非常广泛，除了本义动词，还有引申义的代词，更有相当于现代白话文中“的”字用法的助词。所以，“之”字的写法也是千变万化的。单单就王羲之的《兰亭序》，短短200多字的短文，就有20多个“之”字，而王羲之又把每个“之”字写得各不相同，成为书法界的绝世美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