舌尖上的春天

当春风轻轻掠过齐鲁大地，每一寸土地都仿佛被赋予了新生。生长在田间地头、山野河边的绿色精灵，经过一冬的沉寂与蓄势，在春天的召唤下肆意生长，为餐桌增添了别样的鲜美。

一

自古以来，野菜就在中华文化中占据着独特的位置。

相传，上古神农尝百草，除了找寻出不少药材之外，从中也选出一些可供食用的野菜。

春秋战国时期，野菜与人们的生活连接密切。《诗经》中收录了不少跟野菜相关的诗篇，如“参差荇菜，左右采之”，生动地描绘了女子在田野间采摘荇菜的情景，这不仅是对自然美景的书写，也蕴含着对爱情的向往与追求。又如“采采卷耳，不盈顷筐”，则表达了人们对家乡的深切思念，使卷耳这种野菜成为了思乡的象征。

据粗略统计，《诗经》305篇中，有43篇共提及25种可食用野菜，可见采摘野菜在古人日常生活中的地位。

南北朝时期的宗懔，在其所著的《荆楚岁时记》中，提及了当时盛行的“寒食挑菜”风俗。即在寒食节祭祖之际，人们会顺手采摘一些野菜食用。

到了唐宋，野菜也经常出现在文人雅士的诗词中。

白居易在诗中展现了野菜的勃勃生机：“暄和生野菜”。

宋代大词人辛弃疾则以荠菜花为载体，歌颂生命的坚韧：“城中桃李愁风雨，春在溪头荠菜花。”

据传说，唐朝名将薛仁贵在东征时，曾以黄须菜充饥救急，使得大军化险为夷。为了感念这种野菜的救命之恩，他将其命名为“皇席菜”。

事实上，历史上很长一段时期内，人们只会大面积种植粮食，蔬菜根本不能满足日常需要，因此，采集野菜很长时间以来都是餐桌副食的重要来源之一。

当然，野菜也是能被驯化的。上千年前在野外招摇春风的野菜，也许今天已是田畴中整齐的苗圃。“参差荇菜”后来就成了“青青园中葵”。

二

“食不厌精，脍不厌细”的山东人对于春鲜的烹调有一份独特的偏爱。

无论是长在麦田里的野荠菜，还是蓬勃在海边的海蓬菜，无论是抢占了地头的蒲公英还是碎石缝里钻出来的嫩苦菜，无不吸引着人们的味蕾。

但要说起“春天第一菜”，还得是春韭菜。俗话说：“正月葱，二月韭。”春韭菜是人们绝不会错过的味道。韭菜海肠、韭菜盒子、韭菜饺子……若不是在山东长住过一段时间的人，恐怕都想不到韭菜能有如此多的做法。

眼下正是吃香椿的好时节。许多人对香椿的记忆都停留在小时候打香椿叶的那根竹竿上。香椿最经典的吃法是炒鸡蛋，鲜香四溢，让人回味无穷。究竟什么菜最有“春天味儿”，在许多老一辈人那里，这就是答案。

很多人可能没有听说过山苜楂，它是胶东地区独有的珍馐野菜。传说，它只愿在山东半岛的丘陵地带展露踪迹，你只有在半岛东部的小丘陵南侧，向阳的地方，才能捕捉到它的身影。

“日日思归饱蕨薇，春来荠美忽忘归。”荠菜与猪肉的搭配，简直是天作之合，包成的饺子是山东人餐桌上的经典主食。据有关记载，唐代时就连住在长安城的人们，春天也会三五成群地到郊外踏青，挖荠菜佐食。不过，今天我们所吃到的荠菜，大都来自“菜园子”了。荠菜已经被驯化成日常菜蔬。

和荠菜同时期的春鲜有很多，柳芽、花椒芽、杨树花、面条菜，等等，均能待客。

再稍晚一些，槐花挂满枝头，榆钱哗啦作响，又是另一种味蕾体验了。槐花窝头、槐花包子、槐花粥等，都是山东人舌尖上的经典。至于榆钱，那也是上过大雅之堂的——清代的时候，它是进入御膳房的食材。榆钱吃法多样，可以加糖凉拌，也可以与猪肉同炒，还可以做成榆钱蒸菜，口感软嫩，风味甚佳。

有人说：“过去在碗里拣肉吃，现在在碗里拣菜吃。”今天的人们喜爱春鲜尤其是争相下田挖野菜，已然不再与饥饿有关，而更像一种食趣，是在品尝生活的故事。

三

山东被称为“菜篮子”，不仅盛产各种家常蔬菜，也是野菜生长的乐园。自古以来，山东的野菜就以其丰富的种类和广泛的分布而著称。时至今日，有些“野菜”不仅被驯化，甚至还成为一方富民产业。

比如潍坊临朐县寺头镇的红香椿，有“树上黄金”之誉。这种栽培简易、耐贫瘠的植物，投入产出比极高，成为当地农民增收的重要依靠。早在2010年，寺头红香椿就荣获“中国地理标志证明商标”，成为当地首个获得国家级认证的农产品。目前，寺头镇露天红香椿的种植面积达2.2万亩，是北方地区露天红香椿种植面积最大的镇。

再比如枣庄山亭区的花椒，也在2016年通过了国家级农产品地理标志认证。很多人只知道花椒是香料，却少有人知，花椒芽也是一味独特的春鲜，花椒芽烙成的油饼是香掉牙的存在。

近些年，吃春鲜、挖野菜还成为农文旅融合的一大亮点。自然风景+农家乐美食的乡村游模式，吸引着一众老饕。

“采薇采薇，薇亦作止。”对春鲜的兴趣，或许不仅是对美食的喜爱，更是对整个春天的向往。春天，在足下松软的土地，在眼前耀目的红绿，在鼻翼缭绕的花香，也在舌尖上的万千滋味中。